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政绩考核,不论GDP论什么?

 

风向似乎真的在变。20148月,福建省取消了34个县市GDP考核,占全省84个县市数量的40%7月,山西省统计局称,山西取消36个国定贫困县GDPGDP增长率指标,占全省119个县市的30%……

这风来自上面。十八届三中全会决定:纠正单纯以经济增长速度评定政绩的偏向。随后,中组部下发《关于改进地方党政领导班子和领导干部政绩考核工作的通知》:不能仅仅把GDP及增长率作为考核评价政绩的主要指标;对限制开发区域不再考核GDP;选人用人不能简单以GDP及增长率论英雄。

那么,这风会吹向哪儿呢?以GDP论英雄,弊病是激励地方政府与官员深度介入经济,催生了权力主导、债务驱动的经济发展模式。不以GDP论英雄,可以消解这个弊病。但GDP及其增长率总归是客观可比的指标,替代的一套指标至少也要客观可比才行,否则会产生新的、更大的、意想不到的弊病。

例如,有人说,政绩考核不应单看经济增长,而应看社会全面发展,听起来高大上。不过,(1)许多好心人觉得小升初唯分数论太片面,那就不考试,但为了争夺优质学位,小学生更辛苦了,要拼奥数、才艺啊,还不如考试来得简单呢。考核“社会全面发展”比“经济增长”复杂多了,好比让官员拼奥数与才艺,导致更高的交易费用。(2)如果经济指标的考核权重足够小,那生产性努力有可能让位于分配性努力。世界上最难的是创造财富,世界上最容易的是分配财富,舍此取彼,令阿根廷从发达国家转型为发展中国家。

可取的方向应该是考核地方政府的法治与公共治理能力,这是把“国家治理能力和治理体系现代化”落到地方层面。既摆脱了以GDP论英雄的种种弊端,又有利于经济增长与财富创造。可以细化为下述指标。

其一,地方债收益率。

可明文允许地方政府举债,但要堵住其通过投融资平台举债的后门,改为只能在金融市场发行债券。这样,就能用地方债收益率来衡量地方政府的法治与公共治理水平。简单说,收益率越低,公共治理水平越高,何解?

1)投资者最关心自己钱的安全,在购买债券之前,必定要求地方政府公开尽可能多的相关信息:你借钱用于什么地方?你的信用与偿还能力怎样?地方政府为了借到钱,只有尽力披露相关信息。(2)债券分析师会不遗余力挖地方政府的财务信息,出报告供投资者参考。(3)信用评级机构会跟进,对地方政府的信用和每一笔债券进行评级。这样的市场监督比媒体与公众监督有力多了。

投资者与市场认为地方政府及其发行债券的信用等级高,那就愿意接受较低的收益率,否则就会索取较高的风险溢价甚至根本不愿持有。这种游戏规则,会倒逼地方政府之间的制度竞争。为了能借到钱,为了能借到便宜的钱,为了能长久借到便宜的钱,地方政府有动力不断提升公共治理水平。临时突击没有用,市场会看你长期一贯的表现;偶尔懈怠也不行,你的任何相关决策都可能反映到债券的价格上去,都可能影响你的信用。

政绩考核嘛,把所有地方政府的债券收益率从低到高排序,就是一份公共治理能力的名次表,谁优谁劣一目了然。

其二,办事痛苦指数。

就某些需要行政审批与许可的事项,设计一些问题:为了办理这一事项,有没有找关系?有没有给办事人员好处?前后一共花了多少时间?付出了多大的金钱代价?赋予这些问题合适的权重,合成“办事痛苦指数”。对各地的自然人与企业抽取一定数目的样本,分别统计出个人、企业及综合的办事痛苦指数。然后排序就行了。

这个指数可以度量出地方公共治理水平的许多方面:国务院取消与减少行政审批改革在地方的落实情况,地方的创业环境与经营环境,寻租与腐败情况及公务员服务水平……

其三,用脚投票指数。

不同地区之间会有人员流动,是为了追逐更好的经济机会,本质上就是经济移民。一个地方就业机会充足(匮乏),主要取决于两个因素:本地的经济禀赋与公共治理水平。设计“用脚投票指数”,只考察经济移民与移出地、移入地的公共治理水平之间的相关程度。

人口净流出(流入)的地方,一看每年人口流出(流入)的规模与比率,二对移出(移入)的经济移民抽取一定数目的样本,询问:你移出(移入)的地方找工作是纯属拼个人能力,还是需要拼爹拼关系?除了收入考量之外,你还因为哪些原因(度量公共治理的一些选项)移出(移入)这个地区?由此统计出公共治理因素在经济移民动机中占多大的权重。两个指标合成“用脚投票指数”,人口净流出与净流入的地方各有排序。

如果说GDP及其增长率指标是目标管理、结果管理,那么上述三个度量公共治理能力的指标就是过程管理、原因管理,既摆脱前者的种种弊端,又保留了激励财富创造与经济增长的优点,避免落入民粹主义的陷阱,有利于中国经济增长模式与公共治理模式向着正确的方向演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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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斌

陈斌

137篇文章 7年前更新

南方周末评论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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